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鳥認為將魚兒舉入空中乃是一種善行。－泰戈爾

在杉林的邊緣，有一條小溪流過，那潺潺的流水是寧靜山谷中唯一的聲音。

一個下午，一隻名為「銀戈」的魚鷹穿過森林似箭地衝出來。他在空中盤旋了一圈，伸展著雙翼切過凜冽的空氣，自蒼穹滑翔入溪谷中，立在河中央一顆灰色的岩石上。他看向水中，光是那眼神就已經像是魚叉，可以精準的射入水中，更別說他腳上那銳利的爪了。

這天，冬雪初融，山坡露出黑色的土壤，看起來就像是一頭低頭吃草的乳牛。在山坡和森林之間夾著一個不深的谷，谷中有一條小溪流過。因為雪水的注入，使得小溪的水比平常湍急許多。而在那白花花的水流下，有一條傷痕累累的鮭魚正在奮力的逆流而上，為了不被河水沖回她跋涉千里才離開的海洋。就在她咬緊牙根準備一搏時，激流刮過她鱗片的感覺不見了，嘩啦嘩啦的氣泡聲不見了......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從沒見過的景象：綻藍的天空、青翠的森林、融雪的山坡。這時她才知道這是她生命最後的景色。

石頭後方，不在激流的管轄範圍，一堆有如紅色玉石的魚卵在波光中閃耀，儘管數量已不剩當初的十分之一了。

在春天的最後一個傍晚，銀戈又站在同一顆石頭上，望著夕日下粼粼的河水。

這時，一隻小魚探出頭來。

「平時這些住水裡的傢伙只要老遠看見我，就嚇得四處逃竄，難得有這樣大膽的。」銀戈心想。

小魚先開口問了：「魚鷹先生，你為什麼要帶走我們的家人呢？」

銀戈回答：「當然是為了填飽肚子啦！」

「但是家人被殺了，會很難過吧？」

「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傷心的，我認為既然大家都會死，而你們魚類畢生泡在水裡，難道不想在死前看看那廣闊的大地嗎？比水草更蓊鬱的森林、比海水更藍的天空、比水更冷酷的冰雪？這樣說起來我還算是在做善事呢！所以......」

一聲巨響。飛濺的血伴著飄盪的羽毛......銀戈倒下了，在他最常停留的岩石上。

小魚的眼睛泛著淚水哽咽地對著銀戈的屍體說：「我們不奢求這些你所謂的風景，藍天也好、森林也好，本來不屬於我們的我們不需要，但是我們擁有的這些......雖然只是激流、水草與石頭，我們幸福地享受這些我們所擁有的。不要自以為是地奪走了我們的一切，還在這兒沾沾自喜地認為自己做了件好事。」

改編自 泰戈爾 - 飛鳥集